濃縮的故事在讀者心中稀釋還原三少四壯集－濃縮的故事在讀者心中稀釋還原 楊照 每一幅漫畫，都是一個濃縮的故事，自然地在讀者心中攤開還原，這是「紐約客」雜誌上漫畫成功的秘訣。 美國老牌雜誌「紐約客」到今天都還維持每期一百萬份左右的發行量，而且也繼褐藻醣膠續維持八十年來人文雜誌的傳統──幾乎不刊登照片。 當所有的熱門雜誌都強調視覺吸引力，都將越來越多的篇幅保留給五花八門的照片時，「紐約客」「惜照如金」的態度更顯獨特。「紐約客」可以刊登幾萬字關於巴黎最新時裝風格的報導，卻只附隨一張相片──而且還不是土地買賣模特而走伸展台的照片，是拍設計師的黑白照。每週一篇的電影評論，一樣，連張劇照都不會登，只有極度風格化的插畫裝點在文字間。 敢這樣做，一方面當然是「紐約客」極度精采的文字功力，另一方面是「紐約克」有足以代替照片的視覺武器──單幅漫畫。每一期「紐約客結婚西裝」會有二十幅左右的漫畫，打造了雜誌特殊的招牌。 這些漫畫充滿創意與奇趣，簡單的畫面，寥寥幾個字的旁白，就可以有效地挑動讀者的想像與情緒反應。隨便拿一本舊雜誌，舉幾個例子。二○○四年九月十三日的這期，有一幅漫畫畫了兩個背書包的小孩在人行道上講話，其開幕活動中一個說：「暑假我參加了『在家夏令營』。」另外一幅則是一隻狗坐在大辦公桌後面，氣派地拿起電話來，對著電話那頭顯然是秘書說：「你能進來幫我追一下尾巴嗎？」 凍結的畫面耐人尋味，因為它們都能刺激啟動讀者的想像力，不只閱讀極其有限的訊息，而是同時讀到畫室內裝潢面以外、畫面後頭的故事。 小孩的故事是：大家夏天都去參加各種夏令營，秋天開學了當然大談特談夏令營經驗，一個可憐的孩子哪裡都沒去，就發明了「在家夏令營」的名稱，幫自己充充場面。小狗的故事呢？老闆都會要秘書幫忙做各種公私難分的服務，而且會退化懶惰到很訂做禮服多本來應該自己做的事，都習慣叫秘書做。所以如果換做是狗來當老闆，什麼是本來牠自己做的，現在卻都推給秘書處理的？追尾巴！ 還有一幅漫畫，畫了一個看起來像黑道老大的人，舉槍對著一台電腦螢幕，旁邊文字寫著：「別再讓我沒面子了，拼字檢查！」 我們馬澎湖民宿上能夠想像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前的過程：黑道老大必須使用電腦打字，可是沒打幾個字，自動的拼字檢查就跳出來提醒他拼字拼錯了，一而再再而三，老大發火了，忍不住把槍掏出來，用他最習慣處理問題的方式對著電腦發最後通牒。想到這樣的過程，黑道老大的困窘模樣，我們忍不住房地產發笑了。 每一幅漫畫，都是一個濃縮的故事，自然地在讀者心中攤開還原，這是「紐約客」雜誌上漫畫成功的秘訣。那麼多濃縮封存的故事，不斷從頁面上跳出來叫喚讀者的想像參與，也就可以提供比表面上花花綠綠，卻缺乏內在故事性的照片更精采的樂趣。難怪「紐約客」可會場佈置以不需要照片，這個雜誌用豐富的故事，而不是單純的視覺刺激，跟讀者「搏感情」，搏出無可取代的深厚認同與感情來，可以歷經將近一世紀屹立不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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